《星星在唱歌》小说免费阅读

深夜，另一边。

黑暗吞噬了房间。

何潇呆呆地望着手机屏幕，刺眼的白光映照着他发红的眼眶和眼底的疲惫。

屏幕上满屏都是他发出的绿色气泡，孤零零地悬挂着，得不到任何回应。

【何所谓】:新年快乐。

【何所谓】:还在生气吗？

【何所谓】:你今天怎么没来学校。别生气了。

……

何潇只觉得胸口闷得发疼。

他分明不认识那个刘厢厢，为什么林翩月宁愿相信一个陌生人的存在，也不肯听他一句解释？

她的骄傲像一堵冰冷的墙，将他拒之门外。

他也很累，很难过。

明明一句解释就能澄清的误会，却偏偏要弄成两败俱伤。

“对不起”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，烫在他的舌尖，他说不出口，也无法在并非自己过错的情况下低头。

漆黑中，手机屏幕骤然亮起。

何潇的心脏似乎瞬间被揪紧，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，眼底迸发出强烈的希冀。

然而，屏幕上的字句像冰水浇头。

【月月】:我以后不会去学校了。

【何所谓】:为什么？你别生气了！我们谈谈好吗？你到底怎么了？！

焦灼的等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屏幕终于再次亮起，冰冷的光刺得他眼睛生疼。

【月月】:没有谈的必要了。我要出国了。

出国？！

这几个字像一颗炸弹在何潇脑中轰然炸响，瞬间将他炸得浑身麻木，思维空白。

他死死盯着屏幕，仿佛要把那几个字盯穿。什么时候走？还回来吗？为什么……这么突然？

手机屏幕的光在长久的呆滞后，终于一点点黯淡下去，如同他胸腔里那颗刚刚被宣判死刑的心。

黑暗中，他保持着握机的姿势，指尖冰凉僵硬，胸腔里空荡荡的，仿佛被人生生剜走了一块。

青春期第一次真切的心痛，发生在新年的第一天。

他以为他们之间，早该超越了那些模糊的界限，至少……不该是陌生人。

可现实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。

林翩月走得太快，太决绝，他甚至连开口挽留的资格都没有。

那看似仅仅相差的一步，实则是他拼尽全力也无法跨越的天堑。

-

次日，学校破天荒地放了假。

早晨八点，惨淡的天光透过蒙尘的窗户照进来。

宋远独自坐在那张泛黄开裂的旧沙发上，指尖无意识地、用力地摩挲着那张边缘已被揉得发软的诊断单和费用清单。

设备费：170,000。

手术及住院费：50,000。

总计：220,000。

这个数字像一座冰冷沉重的大山，压得他喘不过气。

二十二万。

他打工一小时挣十二块，不吃不喝要工作多久？

他不敢算。

这数字对他而言，不是希望之门，是比死亡通知单更冰冷的绝望宣判。

他从未惧怕过死亡本身，可不知从何时起……

或许是那个烟花下的笑容，或许是那个带着清甜香气的拥抱，或许是那句“你像星星一样闪亮”。

他开始对那注定的终结感到退缩和恐惧。

他害怕自己有一天真的不在了，害怕留下未尽的遗憾。

人心一旦有了挂念，便会变得格外贪生怕死。

接受治疗？

意味着要背上至少二十二万的巨债。

享受金钱的慰藉后死去，给呼莉留下一辈子也还不清的债？

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。

可他不该这样自私，为了多偷几年时光，就把母亲拖入更深的泥潭。

他本该是她的依靠，而不是沉重的累赘。

可是……

心底那簇名为“夏霜迟”的微小火苗，在死亡的巨大阴影下，依旧倔强地燃烧着。

如果他接受治疗，能活得久一点，是不是……就能多陪她走一段路？多看她几眼笑颜？

这自私的念头在绝境中疯狂滋长。

宋远闭上眼，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渴望，渴望自己生来就是健康的，能平平安安地活到白发苍苍。

“咯吱——”

刺耳的开门声打断了宋远的思绪。

呼莉用肩膀夹着手机，一只手掀开锅盖，另一只手麻利地拿出里面刚热好的、表皮干硬的包子。

“哎哟林总您太客气了！行行行，那就今晚七点，地方您定，我一定准时到！”

呼莉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热情和讨好。

挂了电话，她抓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，走到沙发边挨着宋远坐下。

宋远下颌线绷得死紧，一言不发，甚至没有看她。

“吃了吗？”

呼莉用手肘碰了碰他，见他毫无反应，敛起方才打电话时的眉飞色舞，拿起一个包子硬塞到他手里，“喏，吃点。宋远，林总这可是个大单子！就陪着喝喝酒、聊聊天，五千块！你想想，五千块啊！”

她用力咽下嘴里干涩的包子，像是要说服自己，又强调了一遍，“整整五千！”

宋远垂着眼眸，盯着手里那个有些冰冷的包子。指责和质问堵在喉咙口，火烧火燎，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
就连刚才在绝望中生出的、想向母亲求助借钱的微弱念头，也瞬间灰飞烟灭。

他知道，呼莉有她的苦衷。

可他已经成年了，他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，为了那五千块，走上这条他心知肚明的、充满屈辱和危险的路？

他该愤怒，该质问：你还记得宋听寒吗？你这样对得起谁？

可他不能。

巨大的羞耻感和无力感淹没了他。

他有什么资格？他连自己活下去的钱都挣不来。

呼莉看着儿子紧抿的唇和僵硬的侧影，重重叹了口气，像是看透了他沉默背后的千言万语。

她没再说什么，起身走进卧室，坐在那面蒙尘的梳妆镜前。

镜中的女人眼窝深陷，憔悴不堪。

她颤抖着拉开那个廉价化妆包的拉链，取出一管遮瑕膏。

苍白的手指用力挤压膏体，厚厚的、粘腻的白色膏体被仔细地涂抹在脖颈侧面一处不易察觉的、淡淡的青紫色痕迹上。

-

夜色如墨汁般浓稠，沉甸甸地压下来。

宋远开着那盏光线昏黄的旧台灯，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摊开的作业本。

然而那些数学符号和英文字母像一群乱舞的蚊蝇，完全进不了他的大脑。

心乱如麻。

耳边是夏霜迟带着期盼的声音：“你很聪明，能不能答应我，好好完成作业？”

眼前是呼莉布满泪痕的脸和那句沉重的：“妈对不住你…”

脑海里是医生严肃的叮嘱：“保持心态，减少剧烈运动，尽快手术！”

更多的，是那些在眼前疯狂跳动、冰冷无情的数字：几百块…五千…二十二万……

他用力甩了甩头，混沌的大脑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，只有心脏在胸腔里发出沉重而疲惫的哀鸣……

“叮咚。”

手机屏幕在漆黑的房间里陡然亮起，刺眼的白光让宋远下意识地眯起眼。

他迅速点开。

屏幕上只有孤零零的一条新信息，来自呼莉。

【妈】：宋远，妈今天晚上不回去，不用做晚饭和早饭。

似乎有一只手无形地攥住了他的心脏，心脏剧烈地抽搐了一下。

手机屏幕的光，随着他手指的脱力，一点点暗了下去。

最后一丝微弱的光源熄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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